孙诒让的二十余种著作,以《周礼正义》、《墨子间诂》、《札迻》、《古籀拾遗》、《契文举例》、《名原》、《温州经籍志》、《籀庼述林》尤负盛名。
《周礼正义》是疏证周代官制的书。系清人诸经新疏中最晚出而成就最高的学术巨著。《周礼》,初名《周官》,西汉末刘歆把它叫作《周礼》,经东汉郑玄作注,唐贾公彦作疏,遂为定本。但此经以官职纷繁,文字多古,聚讼日久,向称难治。同治七年,孙诒让以为《周官》一经,乃周公致太平之法,为政教所自出,便决心要为此经作新疏。初,罗举汉唐以来迄清儒之说录为《长编》,继草《周官正义》,订补郑注贾疏,并录近儒异义加以论辨,然自视以校理,但仍不无乖漏。
孙诒让视墨翟为贤圣人,《墨子》是“振世救敝”的书,遂撢思十年,会集众说,依《尔雅》、《说文》正其训故,据古文、篆、隶校其文字,审文理脉络以移其错简,使之文从字顺,便于诵习。他还融会贯通,对墨学作了全面的分析,写成墨子传略、墨子年表、墨学传授考、墨子绪闻、墨学通论、墨家诸子钩沉等篇作后语附于书末,为后来研究墨学者开辟了许多途径。于是这一沉埋于百年的古籍得以重光。书于光绪二十一年付刊,德清俞樾为之作序,盛赞它:“自有《墨子》以来未有此书。”梁启超则认为:“自此书出,然后《墨子》人人可读,现代墨学复活,全由此书导之。
治训诂必须通篆籀。在我国历史上,钟鼎文字,有宋一代就有欧阳修著《集古录》以后,摹写、考释、评述之书虽日繁,但他们只是搜集材料,未能深入探索,乾嘉学者也只是拘守《说文解字》,未越雷池一步。直到清末,才有吴大瀓作系统的研讨,著《说文古籀补》、《字说》,从全文中探索字形、字义,取得较大成果。孙诒让从十七岁起即笃嗜金文,壮年曾登焦山访周鼎,手拓数十纸而归。自谓三十年来所睹拓墨累千种,每覃思累日,如对古人。其所著《古籀拾遗》三卷,系继吴大瀓之书而作。地运用字书与所见金文相互校核,以正宋薛尚功《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清阮元《积古斋钟鼎款识》及吴荣光《筠清馆金石录》三书之误。嗣又得吴式芬《捃古录》读之,反复玩味,又多获新义、复于光绪二十九年著《古籀余论》二卷,以订正吴式芬之误解及自己前作之疏缪者。其建树遂超出前人。但他对古文字的研讨,仍不以此为止境,当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甲骨文在河南安阳殷墟出土后,丹徒刘鹗把他所得的部分甲骨,选拓出一千另五十八片,于光绪二十九年(1903),印成《铁云藏龟》六册,公之于世。
孙诒让 行楷书轴
说明: 纵123厘米、横29厘米。
当时学者半信半疑,章炳麟直指之为伪造。而孙诒让读其书即如获至宝,以为这是研究商代文字的可靠资料。便冥思苦想,发奋钻研,考释其形义,用分类法把甲骨文字的内容作了区分,并对大部分单字逐个进行辨析,于次年(1904)又写出第一部研究甲骨文的专著——《契文举例》二卷,为甲骨文的研究开辟了道路,成为此学的开山之祖。第二年,孙诒让又进一步把金文、甲骨文、石鼓文及贵州红岩石刻文字与《说文》古籀互相勘校,举其歧异所在,明其省变之原,来探索古文、大小篆的沿革,著为《名原》七篇,对古文字学又提出一些新的见解,把古文字的研究,推向了新的高峰。它如《札迻》一书,系孙诒让把自己三十年来阅读周秦汉魏以迄齐梁的七十八种古籍所作的笔记,与他家见解互相参证,害以校勘文字,诠释疑义,订正讹误的校雠学名著。其考释精审,学者交誉。《籀庼述林》,则是他晚年手走的学术论丛。其书收录各类考、说、述、释义、序跋、钟鼎释文、金石考跋、记辨等专论一百二十多篇,显示了他一生治学的全貌。
《温州经籍志》一书,是孙诒让早年对温州自唐宋迄嘉道以来一千三百余种著所作的一部目录专著。分类遵照四部,子目参照四库总目。每书之下,采录原书序跋以及前人的评议识语,而后提出自己的见解,以申发其精奥,订正其讹误。全书网罗宏富,体例谨严,费时八载,于光绪五年才写定,以后各郡邑纷起撰著地方艺文,实由此书导夫先路。
总之,孙诒让每著一书,必多创见。余杭章炳麟目无余子,他对孙诒让的学问却极为钦佩。光绪三十四年(1908),他自本致书孙诒让说:“自德清(俞樾)定海(黄以周)二师下世,光岿然,独有先生。”并盛赞其学术成就,以为“治六艺,旁墨氏,其精专足以摩*姬汉,三百年绝等双矣!”享盛名晚清,可谓光焰万丈,实不愧为乾嘉以后集大成的一位朴学自西学东来,孙诒让早在光绪十二年(1886)就开始接触西方先进的科学文明与政治思想。嗣后,痛国事阽危更进一步讲求新学,多方搜集有关时务政书,探索救国图强之道。他坐而思,起而行,便渐渐走出书斋,阐西学,议变法,办实业,兴学校,力图开通民智,革新政治,以挽救国家民族于危亡。
甲午中日战起,当年七月,孙诒让奋袂而起,毅然担当了瑞安县筹防局总董的重任,向浙江巡抚廖寿车条陈:堵塞海口,修理城垣,建筑炮台,购办军火,清查保甲,筹捐经费等六项要务。并殚心策划,在瑞安付之实施。及清廷签订马关条约,孙诒让哀叹“今日事势之危,世变之酷,为数干年所未有”,遂抱“移山填海之徽志”,倡立兴儒会,手订《兴儒会略例》二十一条,希望通过这一民间组织,“合谷行省四万万人为一体”,由民众集资办银行,营商业,修铁铬,开矿山,办工厂,兴团练,结外交,清吏治,“以围异族之犷暴,以致中国之隆平”。
迨康有为公车上书,要求维新变法,深佩其所论洞中症结。及戊戌变法失败,复经庚子之役,孙诒让扼腕时艰,心请沉重。光绪二十七年春,清廷迫于形势,重申变法更制,下诏求言。孙诒让应盛宣怀之请,为之杜门十日,针对当时政治弊端,写定《变法条议》四十条,主张罢废跪拜朝仪,清除冗官晋吏,裁撤内务府和太监,建立预决算财政制度,设立议院,创办报馆,准许人民言事,设商会,练民兵,办警政,治冶炼,开工厂,重农耕,修水利等等。不少内容,触及腐朽的封建制度。盛宣怀迟迟不敢上陈,乃知所谓变法更制,也只是欺人之谈。
至此他深感清朝的政治已无可救药,其政治立场遂从忠君救国的改良维新,而转为同情反清革命。其时,浙江是光复会的基地,革命活动风起云涌。光绪三十三年五月,秋瑾被捕,他请求座师湖广总督张之洞密电其侄浙江巡抚张曾*设法营救。光复会会员嘉兴秘密革命组织“温台处会馆”负责人敖嘉熊避难来温,他深虑“永、瑞耳目甚多,非避嚣之处”,通过友人护其出走东洋。同年,乐清虹桥明强女学校长光复会会员陈鼐新聚众演说“新山歌”,宣扬革命,府县严命缉捕。陈潜来温州,孙诒让甘冒风险,延之于家,护其东渡日本,复挺身而出,与浙江布政使宝芬、温州知府锡纶相抗衡,力为陈鼐新申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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